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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卷樂 【欽天監 (下)】

黃怡、劉偉成(中)、馮傑
黃怡、劉偉成(中)、馮傑

「我們總是愛把簡單的事情弄得複雜,我們抬頭看天,天就是天了,天是沒有國界的,沒有國族,星斗滿天,叫星宿,可不是叫星族。」西西新長篇小說《欽天監》訴說了主角周若閎的成長故事。他父親曾於晚明欽天監工作,周若閎耳濡目染下,年幼便跟隨父親學觀星,到後來考進了清廷的欽天監,向西方傳教士學習數學、幾何、西方曆法及星象等,直至退休歸,也就是清朝時中國知識子的縮影。抬頭仰望星空,背後牽涉的是一系列人事、權力在時代洪流的糾纏。

 

知識子尊嚴受創

西西用了很長篇幅去寫中西思想對天的觀察中國的「欽天」有敬天之意,乃至漢朝董仲舒的精神天。中國對天的認識有限,對天存在敬畏,古代的欽天監正是朝廷為理解天文地理而設的部門,可惜官員知識能力有限。有一次京城發生大地震時,書中提到 「福伯說,上天發怒,不久就有大災難囉。父親聽了,搖搖頭,沈吟說:應該有預兆,為什麼沒有。」

自古以來,中國自詡為天朝,視其他部族為夷狄面對西方先進的科技傳入時,中國知識尊嚴受創而質疑自身,但礙於面子問題卻不承認西西婉轉地點出當時中國人的自負與玻璃心。明末清初時西方傳教士的豐富知識遠勝中國,傳教士亦深明要保存中國人面子的道理,如利瑪竇傳播西學,面對帝權統治,逐漸學會讓步以尋找傳教士的生存空間,甚至容許中國教徒祭天祭祖西西在書中引用利瑪竇《中國札記》:「先要謙遜盡公民之職,然後學習當地的語言、文字和風俗習慣。」書中提及耶穌會士南懷仁講授《坤輿萬國全圖》時言:「地球是圓形的,在圓形的表面,沒有中心點。全世界的國家,沒有一個位於中心,也每個都位於中心。中心,只能當作東南西北的參照。」

 

時代保守不容許開放

康熙皇帝重視西方知識及工藝,甚至有一所皇帝專用的「玩具廠」,收藏各式西洋玻璃、眼鏡、自鳴鐘等等新奇有趣的發明,也意味當時西方科技較中國更勝一籌。此外,全書花了很多篇幅講述周若閎學生時向西方傳教士求學,可惜面對大時代下,保守的思想仍然存在,到後期乾隆禁教,足以證明中國至上以下,也沒有開明地接受外來文化。開放的思潮始終受到皇權、時局所限。

周若閎和同學寧兒一方面接受中國傳統欽天監的教導,另一方面又向西方傳教士虛心學習,最終在欽天監由學生成為老師,也成為了中西方知識場角力的夾心層他們見多識廣,不滿當時保守的教育風並作出批評。「例如古人的《步天歌》,文字淺易,又押韻,是為了方便民眾學習,可是一直收藏起來,只容政府的天文官員閱讀,不准外洩。」如康熙曾下旨指示官員修習外語,不過並沒有確實執行,也沒有成立相關的外語部門。寧兒提到自己在浩瀚星空下感到渺小,認為西洋傳教士擴闊了他們的眼光,「我難以理解有些很有學問的士大夫,引經據典,要證明這一切進步的科技我們古已有之。不單這麼說,更認為都源自中國,連康熙皇帝也這麼說。我看過皇上參與編寫的《三角形推算法論》,其中認為西學是中國古人流傳出去的,是禮失而求諸野。拍馬屁的士大夫,奉承這是天大的創見。」

香港作家劉偉成特別提到中國近代史第一位留美學生容閎的著作《西學東漸記》、《容閎自傳:我在中國和美國的生活》,正正反映中西頻繁接觸思想及文化融背後,中國人心理上對於傳統文化及知識的反思。就如寧兒所說,每個人只是無垠宇宙的微塵歷史洪流顯得渺小,但也只能夠緊守崗位,勇敢且盡力地做應該做的事,正如西西書中最後道:「人世匆匆,有什麼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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